江畔问答
那是一个阴霾密布的午后,李庄的茅草屋里,油灯在风中摇曳,投下斑驳的影子。八岁的梁从诫放学归来,看见母亲林徽因又在咯血,却仍伏案疾书,瘦削的肩胛骨在单薄的衣衫下若隐若现。
\"妈妈,若是东洋人打到这里,我们当如何?\"孩子突然发问,声音里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虑。
林徽因搁下笔,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然的笑意。她望向窗外浑浊的扬子江,江水呜咽着向东流去。\"读书人自古便有一条退路,\"她轻声道,\"你瞧,门前不就是大江么?\"
展开剩余62%梁从诫闻言一怔。他虽年幼,却已从《离骚》中识得屈子投江的典故,在《正气歌》里读过文天祥的绝命词。此刻母亲平静的话语,在他耳中不啻惊雷。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常被病痛折磨得蜷缩在床的妇人,竟比学堂里挂着的那些圣贤画像更为高大。
\"那我和阿姊呢?\"孩子攥紧母亲的衣角,\"您就忍心抛下我们么?\"
林徽因的手掌轻轻抚过儿子被江风吹得皲裂的脸颊。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土墙上,显得格外巍峨。\"真到那时节...\"她顿了顿,喉间泛起血腥味,\"为娘怕是顾不得这许多了。\"
茅屋外,秋虫在衰草间哀鸣。梁思成捧着当月的薪俸归来,纸币已被通货膨胀蚀去了九成价值。他望着妻儿,将药包藏在身后——那是用全部积蓄换来的几副汤药。晚饭照例是掺着砂砾的糙米饭,角落里那罐奶粉,是友人周寄的稀罕物,谁都不舍得动。
在这没有电灯的夜晚,林徽因咳着血,就着如豆的灯光继续校勘《中国建筑史》的图纸。跳蚤在床褥间肆虐,老鼠在梁上窸窣,她却仿佛置身紫禁城的飞檐下,一笔一画勾勒着民族文化的脊梁。美国友人费慰梅带来的邀请函静静躺在抽屉里——去大洋彼岸治病讲学,过体面生活。这纸文书,终究敌不过扬子江水的呜咽。
\"文人风骨不在庙堂之高,而在李庄茅屋中带病著书的坚持,在拒绝苟且偷生的决绝,在将最后一口奶粉留给孩子的沉默。林氏一族,从戊戌年间的林长民,到黄花岗上的林觉民,再到今日油灯下的林徽因,骨血里都流淌着这种执拗。
如今江水依旧东流,而那个在草鞋与咯血中守护文化火种的身影,已化作民族记忆里的星辰。愿这星光照亮每个困顿中的灵魂:纵使身处沟渠,也要仰望星空;哪怕前路荆棘,也要保持挺直的脊梁。
发布于:山西省盛达优配-股票配资门户-股票配资中心-配资软件app提示:文章来自网络,不代表本站观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