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药》
冬日里,天色阴沉得紧,灰白的云块压得极低,仿佛要坠下来似的。街角的药铺照例开着,门楣上悬着一块褪了色的匾,字迹早已模糊不清,却仍倔强地挂着,像是某种无言的嘲讽。
老栓一早便坐在柜台后头,手指间夹着一支半燃的烟,青白的烟雾缭绕而上,又散在冷冽的空气里。他时不时向外张望,眼神里藏着几分焦灼,又带着几分麻木。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,偶有几个缩着脖子匆匆走过,谁也不肯多瞧这药铺一眼。
展开剩余75%药铺的生意向来清淡,老栓倒也习惯了。他卖的无非是些寻常的丸散膏丹,治些头疼脑热的小症候。可今日不同,他等的是\"药\"——那能救命的\"药\"。
隔壁茶馆的驼背五少爷踱过来,照例要了一包甘草片,却又不走,只倚在柜台上闲扯。他先是抱怨天气,又说起城里新开的西医院如何气派,末了压低声音道:\"听说……那东西,今日能到?\"
老栓的眉头跳了跳,含混地应了一声。驼背五少爷便也不再多问,揣了甘草片,摇着头走了,嘴里嘟囔着:\"这世道……\"
天色渐暗时,人终于来了。是个精瘦的汉子,裹着件破棉袄,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。老栓的眼睛倏地亮了,却又强自按捺住,只默默引那人进了里屋。布包打开,里头是个油纸包,再里头——是四个还温热的馒头,蘸着暗红的\"药\"。
老栓的手有些抖。他知道这\"药\"的来历,更知道它要救的是谁。他的小栓,他的独子,此刻正躺在里屋的床上,咳得撕心裂肺。郎中们都说没救了,除非……除非用这\"药\"。
夜深了。小栓终于咽下了那蘸着\"药\"的馒头,老栓守在床边,听着儿子渐渐平稳的呼吸,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。窗外,不知谁家的孩子在哭,声音细得像猫叫,又很快被风声吞没了。
第二日清晨,老栓照例开了铺门。街上的积雪化了又冻,踩上去咯吱作响。驼背五少爷又来了,这回没买甘草片,只意味深长地看了老栓一眼。老栓忽然觉得,这药铺里的药香,混着昨夜的腥气,熏得人头晕。
这世上的\"药\",有的治身,有的治心。可偏偏治得了病的,未必救得了命;救得了命的,又医不了这世道。
愿天下人终能寻得真正的良药,不必在寒夜里,守着蘸血的馒头,等一个渺茫的黎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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